当前新一轮能源革命正在兴起，新的能源技术成果正在不断涌现，正在并将持续改变世界的能源结构。能源技术的发展离不开先进材料和装备的支撑。火电在我国能源结构中一直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在锅炉、汽轮机和发电机三大主机国产化取得重要进展的同时，我国火电辅机国产化一直步伐缓慢，增加了电力建设成本。日前由中国电力传媒集团召开的“推进火电部分辅机设备国产化座谈会”上，与会的政府部门相关负责人、企业、专家就如何推进火电辅机国产化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构建对火电辅机国产化的信心成为与会人士关注的热点。
火电辅机国产化快速发展
河北宏润核装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集研发、设计、生产、销售为一体的专业化锅炉及管道装备经营公司，公司的核心产品是无缝钢管，还生产管件、配管、压力容器、风电设备等相关产品，年综合生产能力20万吨，产品广泛应用于火电、核电、石化、海洋工程、航空、高铁等领域。
公司董事长刘春海说，他在上个世纪90年代从一名公务员下海创办企业，一直沿着创新的路子经营企业。2005年以前重点生产电厂和锅炉厂的四大管道管件弯头、三通和锅炉部件、容器等。2003年至2010年主要生产锅炉部件、汽轮机导气管和管件产品。目前他们公司服务过的电厂超过400多家。
让刘春海深感自豪的是，2012年公司自主研发制造的世界首台5万吨热垂直挤压机组试车成功，顺利生产出第一根厚壁无缝钢管。这是我国大口径厚壁无缝钢管生产领域的一次重大突破，标志着该公司产品制造装备已经处于国内领先、世界先进水平。投产后，可增加钢管年生产能力10万吨，批量生产后，每年仅替代进口就可以为国家节省5亿美元资金。2015年1月，该项技术通过了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组织的超超临界火电机组用P92大口径无缝钢管技术鉴定会，2016年公司启动超超临界火电机组用P92大口径厚壁无缝钢管项目建设，完成后将实现年产4万吨。
实际上，近年来随着火电机组向大型化、清洁化发展，60万千瓦、100万千瓦超超临界机组成为我国主力火电机组，我国火电机组的参数、性能和产量已全方位地占据世界首位，锅炉、汽轮机和发电机火电“三大主机”已完全能够自主设计制造，但四大管道、高端阀门、炉水循环泵等这些被喻为火电技术国产化“最后一公里”的辅机设备及材料一直存在瓶颈，依赖进口，不仅使得电站建设受制于人，也大大增加了电力建设成本。
火电机组四大管道是指连接锅炉与汽轮机之间的主蒸汽管道、再热蒸汽热段、再热蒸汽冷段、主给水管道以及相应旁路管道。作为火电机组四大管道的主要材料，大口径厚壁无缝钢管的生产一般采用热挤压法，这一技术一直被美国、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垄断。近年来，火电机组用P91钢管已经实现国产化，技术比较成熟，市场占有率占到90%以上；P92钢管的市场占有率只有10%左右，德国曼内斯曼、美国威曼高登、日本住友等少数几家企业，占据国内P92钢管90%以上的市场份额。
“经过20多年的发展，我国钢管国产化水平大幅度提升，打破了国外垄断，国产管在遏制进口管高价、低水平、索赔、供货周期长等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中国钢研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原总工程师程世长说。
国产辅机推广面临的困境
现在虽然国产火电辅机研发制造水平有了大幅度提升，但是国产辅机在推广过程中仍然十分艰难。
安徽合肥皖化电机技术开发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从事大型电厂锅炉炉水循环泵及电机制造、再制造和服务的高新技术企业，是炉水循环泵领域国内首家具有独立自主知识产权的设计制造公司，在这一领域拥有多项应用于锅炉炉水循环泵的专利、专有技术。公司董事长姚崇全说，他们公司从2005年起，先后为河北秦皇岛电厂、山东石衡电厂、上海漕泾电厂、华润铜山电厂和重庆万州电厂等用户设计制造了炉水循环泵，设备投运后运行正常，用户反馈良好。目前公司制造、再制造及检修的炉水循环泵电机已经超过700台。“虽然公司炉水循环泵设计制造水平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产品性能、质量和服务均优于进口产品，但国产化推广的进程十分艰难。”姚崇全感慨道。
目前我国火电设备零部件、原材料自主设计制造完全没有问题了，但是在推广应用中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火电排放污染重，未来在电力结构中的比重将逐年下降，火电发展高峰已过，火电增量在减少,每年新增装机容量约5000万千瓦，降了一半。这对正处于国产化的火电辅机来说是一个考验也是一次机遇。
国家能源局电力司火电处相关负责人表示，近年来随着火电的快速发展，火电装备项目在全国四处开花。“十三五”期间，国家会适当淘汰落后机组，增加一些新的机组规模。国家能源局近年来在支持火电装备国产化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为了进一步提高技术装备自主化水平，加快设备国产化，支持四大管道国产化，特别要求国内所有煤电基地都要采用一定比例的国产设备。
据了解，国内辅机产品质量已经得到一些国内火电企业的认可，但是国内市场对国产辅机缺乏信心是限制火电辅机国产化的一个重要因素。上个世纪90年代，国家开始倡导推进火电辅机国产化，但是当时由于国产辅机技术研发制造水平落后，产品质量不如国外同一类型的产品，形成了国产辅机质量不如进口的偏见，直到现在，这种偏见仍然没有消除，这直接导致了河北宏润公司的P92钢管和合肥皖化炉水循环泵等国产辅机设备推广艰难。
合肥皖化董事长姚崇全讲述了他们公司的一个亲身经历：一家国内电厂1997年投入生产，共购买了11台进口的BCP泵，1999年发生故障，请原厂家检修，每台仅检修费用285万元人民币，修复时间长达数月。2000年BCP泵厂家委托皖化公司检修，不仅大幅度降低了维修费用，还缩短了检修周期，此后该电厂的所有BCP泵都由皖化公司检修，并进行技术改造，至今已经运行10多年，从未发生故障，还延长了使用寿命。但是2015年该电厂的发电机组进行脱硝改造，需要采购3台BCP泵，电厂最终购买了进口泵，结果3台泵运行后都出现了问题。姚崇全希望国家有关部门出台相关政策措施，推进BCP泵的国产化进程。
中国电机工程学会大电机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白亚民说，国内发电厂使用的炉水循环泵曾经有一段时间全部依靠进口，维修成本非常高。现在国内炉水循环泵实现国产化生产，打破了国外垄断，降低了火电建设成本。不过，现在国内一些企业仍然比较迷信进口产品，认为进口产品就是最好的。现在国内火电辅机研发制造企业要重视研发制造水平的提升，更为重要的是建立对国产设备的信心。
白亚民认为，现在国内媒体应该加大对国产火电辅机设备的宣传，要让国内企业认识到国产辅机设备的价廉物美的优势，要建立对国产设备的信心，从而在同等条件下购买国产设备，打破进口设备的垄断局面。白亚民希望国产辅机设备能够尽快占领国内市场，并且出口到国际市场。
政企学研要形成推广合力
解决当前国产火电辅机设备的困境，还需要政府主管部门、企业、科研院所等单位形成合力，突破推广的“最后一公里”。
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发电设备中心行业服务处处长孟彦辉表示，近年来，火电辅机国产化在政府部门、国内设备厂、材料厂、科研院所等单位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企业研发能力的提升，设备的改进，工艺的完善，产品质量水平的提升，是一个逐渐练就的过程，希望电力部门、设备采购商与辅机科研单位继续加强沟通，共同提高辅机设备的自主化水平。
发电公司是国产火电辅机设备的应用者和推动者，据了解，国内几家大型发电公司都在致力于推进辅机设备国产化。中国国电集团公司工程建设部火电处处长肖红兵表示，目前国家政策导向鼓励使用国产设备，国家能源局致力于推动国产设备试验示范，但是，现在迫切需要建立P92钢管的标准，只有把标准建立起来，才能有利于国内电厂采购国产设备。
华能国际电力股份公司生产部技改处处长李晓峰认为，他们公司近年来一直致力于推进辅机设备国产化，大量采用国产设备，四大管道大约三分之一采用的是国产钢管，国产钢管已经运行两年，运行良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国产辅机设备质量也存在一些问题，需要继续改进。“目前发电企业具有使用国产辅机设备的内在动力和积极性，从长期来看，有利于提高企业选择设备的自主性。希望主管部门出台政策支持企业采购国产设备。”李晓峰说。
大唐国际发电股份有限公司工程建设部主任李峰表示，他们企业在安装国产辅机设备后，深刻感受到国产设备的售后服务明显优于进口设备。希望在招标采购阶段，增加国产设备生产企业投标的比例，这样有利于招标企业做出选择。
但是对于公司来说，辅机设备生产企业能否用准确的数据来支撑自己生产的产品，是企业特别关心的问题。国家电力投资集团公司火电部高级经理黄宝德表示，他们公司一直非常支持辅机设备国产化，但是，公司在进行招标的时候，招标书里要求的一些数据，国内一些投标企业拿不出来，即使产品再好，很有可能无法中标。“P91国产钢管具有价格优势，未来将会大量采用P91国产钢管。采购安装的国产炉水循环泵目前运行得也非常好，但是需要加强宣传。”黄宝德说。
中国电机工程学会的陈冀平也认为，国产设备和进口设备的好坏，最终要靠产品质量说话，所使用的材料是否过关，最终要用数据说话，国内发电企业在设备国产化推广方面做得很不错，他们最关键是要用好的设备。设备制造企业关键要提高科研水平，做好一些基础数据。
不过，让陈冀平感觉纳闷的是，目前国内一些材料制造企业和管道制造企业虽然一再声称重视科技研发，但是很少有企业到大学等科研单位寻找科研方面的支持，反倒是一些国外公司经常到大学寻找合作。“推进火电辅机设备国产化，企业必须有自主创新的可靠成熟的产品。我们学会一定要在技术创新和推广方面给予企业大力支持，国家有关部门应该给予政策支持，发电企业要在试用后要及时给予肯定，几方面形成合力，共同推进火电辅机设备国产化进程。”陈冀平说。
中国电力设备管理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刘斯颉表示，国产设备在价格、检修、维护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近年来电力行业推动国产化的积极性和内在动力很高。从国家层面来讲，火电三大主机国产化程度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以政府为主导推动；而辅机设备国产化推进慢的主要原因是以市场为主导。国家应该把辅机设备与主机设备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以政府为主导，加强顶层设计，有序推进火电辅机国产化。(中国经济网记者 刘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