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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兖矿澳洲:亏损下的收购 如何自我救赎?
发布日期:2018-02-11  来源:能源杂志  作者:能源杂志  浏览次数:255
        2017年大收购后,兖煤澳洲仿佛一扫以往亏损的阴霾。成绩也好,教训也罢,复盘兖矿澳洲一直以来的发展,或许更深的意义在于对煤炭企业走向海外的启示。

        2017年澳大利亚煤炭出口额为565亿美元,创下新的纪录,较2016年增长35%,较2011年的467亿美元高出100亿美元,显示煤炭出口强劲。

        清洁能源大行其道的世界,有的国家弃煤,有的国家难以摆脱用煤。煤炭是兴还是亡,能源变革的浪潮之下,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而对于国内的煤炭企业来说,不论是在国内还是海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起起落落,兖矿集团有限公司(下简称“兖矿”)作为最早走向省外国外的大型煤企,不免经历了其中的酸甜苦辣。

        “2002年上半年,兖矿开始进行调研全国煤炭资源的工作,成为最早一批走出省外的煤企,之后在全国刮起煤炭资源的抢占风。国外方面则更早,兖矿在2000年前后就开始在澳洲开展一些工作,一直到现在。”曾经担任过兖矿集团战略研究院院长的牛克洪告诉《能源》记者,“在澳洲多年的发展过程中,尽管有些教训,但是我认为路子走得比较好,总体上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2017年6月27日、29日在RioTintoPlc及RioTintoLimited股东大会上,力拓集团(下简称“力拓”)97.2%的股东通过了兖州煤业控股子公司(兖矿控股境内外上市公司,下简称“兖州煤业”)控股兖州煤业澳大利亚有限公司(下简称“兖煤澳洲”)的收购方案。在经历了五轮竞价之后,兖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以26.9亿美元完成对力拓澳洲动力煤资产的收购。

        毋庸置疑,此次26.9亿美元的收购更是一个大手笔,兖矿又一次获得了“胜利”,不过胜利的喜悦能否持续下去?面对澳洲迥异的能源政策环境,以及波诡云谲的国际市场,兖矿想要下好澳洲这盘棋局却非易事。

        历经十几年的收购,在累计投入资金高达40亿美元之后,兖矿一方面获得了澳洲79.24亿的煤炭资源量,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了许多的问题,煤炭高位时买入,举债扩张,汇兑风波,亏损困境等等。

        成绩也好,教训也罢,复盘兖矿澳洲一直以来的发展,或许更深的意义在于对煤炭企业走向海外的启示。

        ‘ 亏损下的收购 ’

        “最好延迟一下到2月份,等澳洲公司的业绩已经对外公布后,就完全可以佐证诸多观点,掷地有声。”在得知《能源》记者想要了解其在完成大收购之后2017年成果后,兖煤澳洲方面这样婉拒了采访。

        2018年1月19日,兖州煤业发布兖煤澳洲2017年第四季度煤炭产量、销量:2017年全年商品煤权益产量为2343.9万吨,同比增长47%,商品煤权益销量2854.3万吨,同比增长58%。

        在经历了2017年的大收购之后,兖煤澳洲仿佛一扫以往亏损的阴霾,这还是那个自2013年开始连续亏损,累计亏损近90亿元的企业吗?

        “2000年,兖矿当时的董事长是赵经彻,提出了建立国际一流竞争力煤炭企业的目标, 当年兖矿在澳洲准备兼并一个煤矿,结果在与中央一些领导开座谈会时提出来,受到了批评。因为当时国内煤炭产能过剩,国内煤炭市场很不好,供大于求,国家可能担心兖矿在国外开发煤矿返销国内冲击国内市场,所以兼并就搁置了下来。”牛克洪回忆兖矿最初的海外战略时谈到。

        实际上兖矿真正实现国外开发是2004年,以3200万澳元兼并第一个煤矿南田煤矿,后来改名奥思达煤矿。澳洲的煤炭资源比较好,此前经手的公司开采露天矿居多,井工矿开采比较少,奥斯达煤矿井下着火、灭火问题得不到解决,九易其主后最后由兖矿接手。兖矿利用自身的灭火技术使得奥斯达重新开始盈利,被澳大利亚视为标杆矿。第一例收购为后续收购奠定了基础。

        2012年6月,兖煤澳洲与澳洲格罗斯特煤炭有限公司合并在澳交所挂牌交易,当年实现利润3.75亿澳元。但是从2013年开始到2016年,兖煤澳洲便一直连年处于亏损的状态。

        造成兖煤澳洲2013年亏损的原因是汇率变动,由于澳元对人民币汇率大幅下跌,汇兑损失22.2亿元。而在此之前,2010年,兖州煤业在澳洲汇兑收益上获得了18.8亿元的净利润,2011年虽然有所减少,但是汇兑收益仍然达到了5.19亿元,2012年汇兑收益为7.14亿元。

        汇兑无疑是把双刃剑,兖煤澳洲既尝到了甜头,同时也尝到了苦头。2016年,为管理预期销售收入的外币风险,兖煤澳洲与银行签订了外汇套期保值合约。为对冲汇率波动造成的美元债务汇兑损益,兖煤澳洲、兖煤国际对美元债务采用会计方法进行了套期保值,有效规避了汇率波动对当期损益的影响。

        “改进记账办法,用澳洲公司预期半年能够实现的销售收入与需要偿还的美元贷款相匹配,覆盖账务,这样就符合不计算汇兑损失的国际会计准则。”兖矿董事长李希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这样表示。

        除了汇兑造成的巨额亏损,兖矿在多年扩张过程中,还大举借债,例如2009年收购澳洲菲利克斯公司,借款高达30.4亿美元。举债扩张的一大弊端就是财务费用居高不下,且越积越多。

        2015年,兖煤澳洲设立全资子公司Watagan,公司性质为特殊目的实体(SPV),用以向集团外部投资人发行期限为9年的附带卖方期权的9.5亿美元的债务。同时,兖煤澳洲拟以拥有100%权益的奥斯达煤矿、阿什顿煤矿、唐纳森煤矿下属的Abel和Tasman煤矿认购Watagan发行的约13亿澳元债券。2015年12月31日,兖矿将相关煤矿的资产转入持有待售的资产,相关负债转入持有待售的负债列报。

        2016年2月,上述交易全部完成后,根据相关协议,外部债权人可任命Watagans的多数董事,取得该公司董事会的控制权。因此,上述相关煤矿资产、负债不再作为持有待售资产及负债列报,不纳入兖矿的合并范围。显然,此举也是为了控制兖煤澳洲高企的负债率。

        而对于2017年的这桩收购大案,业界分析兖矿通过此次收购一方面可以获得优质的煤炭资产,拥有新的赢利点,另一方面也可以优化已有的资产。

        不过,如此优质的煤炭资产到底是怎样的?力拓又为何要出售呢?

        ‘ 力拓退出煤炭? ’

        2017年9月1日,力拓宣布向兖州煤业澳大利亚有限公司出售全资子公司联合煤炭公司的事项业已完成,交易对价26.9亿美元。

        “此次出售的是力拓在联合煤炭公司中的全部股权、资产及其附属公司,包括猎人谷运营煤矿(Hunter Valley Operations mine)67.6%的股权、索利山煤矿(Mount Thorley mine)80%的股权、沃克沃斯煤矿(Warkworth mine)55.6%的股权、瓦拉塔港务集团(Port Waratah Coal Services,在纽卡斯尔港拥有一个煤炭出口码头)36.5%的股权以及其他一些尚未开发的煤炭资产,包括各种土地权。”力拓方面如此回复《能源》记者。

        在出售完联合煤炭之后,力拓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还持有Hail Creek煤矿和Kestrel煤矿,力拓各持股82%、80%,两个煤矿均由力拓澳大利亚煤业公司(RTCA)管理。

        据悉,2018年2月,力拓将公布2017年年报,其中将包括联合煤炭2017年前8个月的业绩。2017年上半年,联合煤炭的销售收入为7.84亿美元,自由现金流达到2.63亿美元。

        “力拓一直以来都在不断审视评估公司的资产组合。在我们优化资产组合、加强资产负债表的过程中,得到了兖煤澳洲的报价方案,而这是一份能为力拓股东提供良好价值的报价方案。”对于为何会选择把优质的动力煤资产出售,力拓方面如此回应,“力拓的资产组合颇为多元化,我们一直都在不断审视评估各项资产。公司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的焦煤煤矿盈利、运营良好。在全公司的各大矿山,我们关注的都是安全和盈利。”

        但是在外界看来,力拓在卖掉联合煤炭的动力煤资产后,动力煤基本上退出来了,只剩下两个炼焦煤的矿。这或许是力拓出于战略转型的需要,但是也可能是不看好动力煤市场发展的前景,所以选择将其最为优质的动力煤资产出售。

        BMI在亚洲大洋洲矿业展望中分析了澳洲今后一段时期煤炭的发展前景。BMI认为,今后25年澳洲煤炭行业将继续不景气。

        此外,虽然煤炭要满足澳洲国内电力工业70%以上的燃料需求,但是由于只有2400万人口,澳洲本国的煤炭消费量并不大,出口国外所占的比重非常大。2016年,澳洲煤炭出口量达到3.90 亿吨,其中向中国出口2900万吨炼焦煤和3600万吨动力煤。2017年上半年,其向中国出口炼焦煤1500万吨,出口动力煤2100万吨。

        “澳洲有极为丰富的煤炭资源,煤炭也是澳洲出口量最大的能源产品之一。澳洲东南部人口密集,是其工业和商业集中区,因此也是发电设备和电力基础设施集中的区域。澳洲煤电发电占全国电力市场供应的90%以上。但由于设备老化等原因,目前南澳的煤电厂已经全部关停,由风电取而代之,这给当地电力供应的稳定性和可靠性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在其他州未来5-10年中有大量60-80年代建设的煤电厂面临退役。”澳大利亚昆士兰大学威尔逊教授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告诉《能源》记者。

        “根据澳大利亚可再生能源发展目标,澳大利亚会进一步发展清洁能源,加快减排。但是基于煤电一直是澳大利亚电力基础负荷电源,大量的煤电厂退役势必会给澳大利亚未来的电力供应的稳定性提出很大挑战,而政府针对未来煤电的政策走向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威尔逊说。

        ‘ 绿地or收购 ’

        事实上,走向海外的国内大型煤炭企业并非只有兖矿一家,国家能源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神华集团部分(下仍简称“神华”)也在2008年就来到了澳洲,不同于兖矿的收购,神华走的是绿地项目的路线。

        2008年10月,神华参加新州政府的煤炭探矿权全球公开招标,中标获得位于沃特马克区块探矿权,探矿权面积约195平方公里。但是,直到2017年,神华仍在为探矿权而疲于奔命,在民众反对、政府更迭等诸多因素影响下,整个过程充满了反复。

        “兖矿走出去的方式以收购、兼并为主,以先进的技术依托,以资本运营为手段,依靠先进的开采技术和管理。所以神华同样在澳洲较早的开展煤炭业务,但是不如兖矿早、规模大。相比绿地项目,兼并的方式减少了很多手续、程序,以及社会上的一些麻烦。”牛克洪说。

        牛克洪进一步指出,神华在澳洲有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完全地建设新矿井,周期长,环保协调难度比较大,资金不断地投入,但是迟迟没有回报。另一个问题是神华占领的资源并不好,资源发热量低。煤炭先天优势往往十分重要,发热量高,硫分低的优质动力煤,或者是焦煤,占据优质煤炭资源,加之好的市场,通常来讲是盈利的。国外开发要研究到底是新矿好,还是兼并好,如果开发新矿好,也要开发,要评估好风险。

        的确,澳洲和国内开发环境大不相同,国内煤矿项目在通过环评之后可以比较顺利地开展后续建设开采等工作,但是在澳洲,即便政府批准,如果当地的农民或者居民提出,比如说认为煤矿会破坏水系,影响草原等等,整个项目可能就会被搁置。

        “澳洲煤炭的优势在于煤炭资源丰富,质量好。正在运营的煤炭资源位置离港口近,便于运输出口。劣势则是人工成本相对较高”。一位澳洲矿业行业研究专家如此回应。

        矿业境外投资面临着土地管理、诉讼、税务、合同管理、政策和法律、东道国政府审批、境外基建项目采购以及环境保护等方面的风险。比如说东道国政府审批方面的风险,能源矿业产业涉及澳大利亚核心利益和国家安全,中国企业大规模收购必然引起澳大利亚政府的警惕与担忧,促使其出台相应的限制性政策。

        “此前,神华、兖矿在澳大利亚遇到的困难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澳大利亚和国内矿产资源开发环境的不同造成的。澳大利亚政府对于环保要求很高,一般环评程序都需要三到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完成。同时,社区关系也是澳洲矿产开发的一个重要方面。在人员安置、征地等方面相比国内而言都会困难很多。”上述专家补充到。

        确实,近些年来,由于公众对于开展矿业项目的反对,以及澳大利亚政局的变化,澳大利亚矿业大省新州和昆州对在该区域开展矿业活动的环保要求日益严格。新增绿地项目及扩建棕地项目的环境许可证审批流程时间长、环境影响评价报告要求高、公示期的延长,都体现了澳大利亚对于环境的重视程度与日俱增。

        ‘ 自我救赎的良方? ’

        2016年年报,兖矿如此表述本部煤炭资源所面临的衰竭风险:经过 40 多年的高强度开采,兖矿本部煤炭资源逐步萎缩,按照现有产能可采年限仅有 10 年左右。一对矿井已经关停,三对矿井资源濒临衰竭。剩余煤炭资源中,城建、村庄、河下及公路压覆资源占 61%,大部分工作面必须实施压煤村庄搬迁,开采成本高,搬迁难度大。

        目前,兖矿的战略中形成了山东本部、陕蒙、贵州、新疆和澳大利亚、加拿大“六大基地”。本部之外,兖矿在省外、海外都开始找寻煤炭资源,但是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2003年,兖矿注资9.85亿元成立兖矿贵州能化公司,但是由于贵州开采条件差,目前煤炭年产量在360万吨的水平,而其2020年煤炭产能目标为1000万吨;加拿大基地则定位于钾矿的开发,多数项目仍处在前期阶段;新疆则以煤化工为主,定位于战略后备基地。

        陕蒙和澳大利亚或许是目前兖矿实现其煤炭发展战略较为理想的两个途径,而后者作为兖矿战略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在亏损阴霾之后正在寻找自我救赎的良方,收购力拓联合煤炭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兼并的原因是什么,兼并之后怎么办,市场在哪里,国内企业出海需要把各种因素分析透彻,不是为了兼并而兼并。”牛克洪谈及煤炭企业出海时如此建议,“还有一个策略问题,国内企业收购往往会大肆宣传,最后造成高价收购的局面。”

        牛克洪强调,国内企业在国内煤矿开采的思路不能照搬到国外,例如占据资源的做法,是否应该更多的思考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生产,并取得成效。

        此外,国内企业在海外进行矿产开发往往希望采取独资或者控股方式。这样的做法一来投资成本高,二来由于国内企业在海外并不熟悉当地的法律法规,也还不具备国际化的运营能力,因此在矿山管理上存在隐患很多,也导致了运营成本高。

        诚然,日本企业的做法值得中国企业借鉴。在上世纪70-80年代,日本在澳洲投资了包括煤矿在内的大量的矿产品,其策略是不独资,也不控股,通常占股是10%~30%。通过这种参股方式影响澳矿山的运营策略,学习其矿山管理经验,并获得矿产品。而在过去的几十年当中,这种投资方式看起来比较成功。